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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很長,辛苦大家了,我也很努力地寫得有趣一點。]

 

時間發生在 2008 年 10 月 25 日,實在難忘的一天,也以時間記錄之。

8:00 在史迪夫叫我起床長達半小時之後,他終於受不了先前往加油,我只好懶洋洋地起床,快速梳洗一番。

 

9:00 遺忘了東西又返家一次,再簡單吃個早餐,終於正式上路。

 

10:40 抵達草屯,發現在燦坤附近有一家登山用品店,前往購買我們心念已久的登山杖,我們二人隨意挑了一支順手的,我的和史迪夫的價格差了三倍多,讓老闆取笑了一下,就這樣拖磨了將近一個小時。

 

12:30 抵達埔里,到胡國雄古早麵吃中餐。

 

14:10 抵達清境普羅旺斯玫瑰莊園 check-in,隨後驅車前往合歡山。

 

(因為以上的磨菇事件,使得到登山口時,時間己晚)

 

15:45 在合歡北峰登山口,準備開始登山,見到登山口的標示寫著登山所需時間為 3~4 小時,心想我們若腳程快些,六點半應該可以下山,也就不以為意,因為我自認為,我們總能比所標示的時間稍微快些,不像在紐西蘭走東加里羅國家公園 (Tongariro Crossing) 時,估計時間為六七個小時,我卻走了九個小時,應該是歐美人的腿比較長吧!

 

一路上幾乎是下山的登山客,在合歡北峰登山路徑上手機收訊時好時壞,常有人問我們有沒看到穿著什麼的男生,或是有沒看到一對情侶怎樣的,還蠻有趣的。此時,也有幾組好心人提醒我們下山時可能天色已黑要小心些,或是問我們衣服保暖是否足夠,但是我一心登頂的心情,完全對這些善意的話語不以為意,只是覺得天色尚早,而且,這天我們二人的身體狀況很好,不像去年五月爬合歡東峰時,因為車子急遽的高度爬升,一抵達合歡山又立刻上東峰,當時兩人喘到不行,有輕微高山症現象,爬了三分之二,身體實在受不了,只好放棄。

 

17:00 登北峰途中的一個反射板,附近有人紮營,幾乎是最後一組人馬從這邊和我們擦身而過,還詢問我們是否紮營,我說:「沒有。」我問了北峰還要多久,他用登山杖指著一座山頭說:「那個就是了。」當時天邊的橙色雲彩實在美極了,我也心想:「那快到了嘛!」此時史迪夫也擔心地說:「再半小時我們就下山。」我說:「這個路很好走啦!我們也有手電筒。」完全一付非常任性的樣子,史迪夫只能跟在我後頭一直走。

 

17:40 終於來到北峰三角點。此時,橙紅色雲彩與藍色天幕形成美麗的畫布 (封面照片),我終於意識到「天真的快黑了」。吃了幾個巧克力也喝了水,手電筒拿在手上,史迪夫催促著我快點走,看著幾顆星星也冒出了光亮,我們的腳步加快,我也沒想到山上的太陽餘暉消散得那麼快,幾乎在六點的時候,黑夜籠罩大地。經過紮營區時,兩個女生見到我們,還緊張地說:「你們現在才要下山啊!」腳步加快的同時,我只能隨口回答:「所以我們要趕路了。」

 

18:30 我們幾乎走完了三分之二 (甚至是四分之三),雖然摸黑下山,而且我們也只有一支手電筒,但是依循著遊客中心的燈光方向,在這之前一切還蠻順利,直到我們遇到了第一個迷途。

 

第一個迷途是在一棵樹的分叉路,高山上隨著坡度的下降,植披變化明顯,原本是低矮的草原植物,忽然轉為灌木叢及杉木林相,雖然並不密集,但是地形偶爾像是埃及階梯金字塔般,我們走至平坳之處,就看不到遊客中心的光源,況且時有高大的樹木擋住了視線,這第一段迷途,我很快就判斷「我們走錯路了」,原本一路下坡的路段,決定回頭再往上爬,再次重新找路,當機立斷的結果,很快地我們來到路的分叉口,果然有一條較為明確的路徑,我們開心地向前行。不久後,遇上了第二段迷途,也是在路徑愈來愈小,幾乎必需在樹叢中的陡峭山徑中前行的情況之下,我們再次回頭,此時情緒實在低落、身體又疲倦,史迪夫要我不要慌張,其實一向膽大心細的我,不太會緊張,但是就是覺得「好煩哦!又要往上爬,都快累死了。」而史迪夫也從未因為我的任性,而有任何的責備,終於,這次我們還是找到了路。

 

19:00 第三段迷途,讓我們完全迷路。很不敢相信的是,公路就在眼前,車行而過的馳騁聲清楚分明,但是我們卻完全找不到路,就在這差不多只剩兩三百公尺的路徑上,我們爬上爬下,來回地找路,一段一段仔細確認,哪段不太可能是人走過的路,而且更要小心注意恐怖的懸崖就在腳旁,還有那樹林之下完全見不到的地方是否可行。此時,更擔心的是「我們是否可能從哪一處開始就走錯了路」,再回想每處走過的路徑,我說:「至少在這一處新竹登山社的布條之處,是我們來時走過的路,因為新竹兩個字讓我特別注意。」我一向有著超強的記憶力,小時候能夠五言絕句過目不忘,立刻出口背誦,雖然現在老了 (喲!現在不是臭屁自誇的時候)。

 

19:30 我們來到一處大片的岩石上,我和史迪夫說:「這裏我很確定就是我們來的時候,我和你說過,很像我去爬挪威的聖壇岩的岩石區,只是挪威的那個廣袤到天邊,而這裏只有一小塊。」但是,史迪夫卻說:「這裏到處都很像啦!」這讓我灰了心。從這一個大岩石塊區往下,我們見到了三條路,而每一條都是碰到了無法穿越的樹林,讓我們害怕而折返,就這樣在陡峭與黑暗中的上下爬行,我實在累了,我們回到大塊岩石區,兩人坐了下來,實在累極了,只覺得再也爬不動了,二人商量著:「也許今晚就睡山上吧!」

 

天上的星空實在美極了,那是連星座和星河都能看得分明的美麗,也許這個夜就要以大岩石為床,以星空為被了。對了,特別強調一下,史迪夫實在喜歡那個岩石,在爬上爬下之時,還一直說著:「真的找不到就算了,還是小心為要,不要亂闖,等一下我們就回到那個岩石區睡覺。」哈哈!

 

在確認我們的裝備和周遭的安全之後,從來不覺得害怕的我,一心只想著:「我訂的民宿,有檜木浴池的,一個晚上要三千兩百元耶!」也因為想著民宿,所以史迪夫打了電話給清境普羅旺斯玫瑰莊園民宿,其實我是想問:「我們被困在山上很可憐,可不可以不要收我們那麼貴的錢,何況我們都未曾進房。」不過,最終還是說不出口,結果史迪夫只用了輕快地裝作不慌張地語氣問了:「我們被困在合歡北峰,有沒有什麼辦法?」然後就掛了電話。

 

其實,我們心裏都不抱任何希望,只是個小小合歡北峰,又沒人受傷,救難大隊應該不想出動吧!況且若要那麼丟臉,我們寧願就在山上睡一晚,此時,我們兩個還故作輕鬆,開始說著彼此的經驗。莉塔說:「我去那個埃及的沙漠,還不就是這樣,哇哈哈!」史迪夫說:「我們以前軍隊夜行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樣,哇哈哈!」

 

就在兩個人閒聊的時候,神奇的普羅旺斯老闆打電話給我們了,他問我們的所在位置,我們大約說了什麼岩石區,然後有一小段路看不到遊客中心之類的,他認為也許我們可能從那個反射板之下的五百公尺有個分叉路就走錯了,我一聽非同小可,想說那已經非常遠了,若要走回去,等於還要再爬一公里吧!我聽了雙腿發軟,兩人在掛了電話之後,真的覺得要再那兒住上一晚了,但是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那就再爬爬看吧!接著又走回了幾個我所熟悉又很確定的地方,我又開始覺得我們應該沒走錯啊!當時,我開始.....無謂地...假哭。

 

20:00 神奇的普羅旺斯老闆又打電話來了,他問我們情況如何了,我們只能說「沒輒了」,此時,他竟然說「要來接我們」,要我們在那兒等一個小時 (從清境到合歡山的車程時間),欣喜若狂的我們也發現唯一的一支手機也因為先前充當照明使用,而快要沒電了,急忙掛了電話,等待的同時,兩人找一處星空清晰可見之處,一邊看著美麗的星辰,又一邊開始說著彼此的經驗,就在這一個小時之間,我看到了兩朵殞落的流星,也立刻許了願.........「中樂透」(雖然我從來不買,但是老娘明天一定要去買兩張)。

 

21:25 極遙遠處聽到微弱的呼喊聲,叫著「史先生」(史迪夫藝名),我的媽啊!史迪夫也即刻以雄壯威武的丹田之聲,回應「H~E~L~L~O~~~~~~~~~~」「我在這裏~~~~~~~~」。

 

此時,耳朵裏總是因為耳屎阻塞的史迪夫說:「聲音好像來自另一邊。」想不到我亂了陣腳,又忘了我先前很確定自己沒走錯路,又開始往上爬,想說若真是在反射板之下的五百公尺就走錯了,那要加緊再往回走個一公里,才能回到原路,還好爬了一小段,我們開始覺得好冷,又沒力了,然後又忙著一聽到「史先生」,就丹田有力地回應「H~E~L~L~O~~~~~~~~~~」「我在這裏~~~~~~~~」,所以我們又停住了。沒多久,呼喊「史先生」的聲音愈來愈近,覺得是從下面傳來的,我們站著不動。

 

21:40 終於~~~~~~~見到了神奇的普羅旺斯老闆的手電筒燈光。我們也開始往下走,見到黑暗中的老闆,差一點沒抱著痛哭流淚一番,而他,第一句話就說:「我剛從珠穆朗瑪峰回來,北峰我爬過好幾次了,很熟啦!」MY GOD,這不是天神下降來拯救我們是什麼,當初我們還在這家民宿和另一家民宿之間做選擇,我只能說:「老闆,我錯了!」我怎麼可以這樣三心兩意呢!

 

看到老闆後,我們覺得「很安心」,而且他還貼心地為我們準備了手電筒、麵包、飲水等必需品,實在是人太好了吧!接著,我心情輕鬆,開始和老闆閒聊,我說:「老闆,那你何時要去爬 K2。」老闆的回答讓我很震驚,他說:「準備去營區受訓半個月,就會準備登 K2。」我只能回答說:「老闆要小心啊!」因為據我的了解這 K2 雖是僅次於珠峰的世界第二高峰,但卻是史上最難攀登的山峰,攻頂成功的機會是三分之二,而另外那三分之一的登山客則埋葬於此。所以說這老闆是不是「神奇的普羅旺斯老闆」,是不是天神降臨?台灣人竟然有人要去爬 K2,而且就站在我面前。

 

(2008 年 8 月 4 日 BBC 中文網的消息:K2 峰一天內11名登山者遇難)

 

一邊聊天著,腳下也沒停過,老闆帶著我們一直衝衝衝,每到一個不確定的路,他就會要我們先不要動,他去探勘一下是否有路,像老闆如此擅長登山的能手,也沒未在黑夜之中下山,而山林雖親人,卻也充滿著不確定性,想想我們實在太不自量力了。

 

因為從先前的大岩石區塊,我們又往上爬了許多,而這之中又有兩三個叉路,因此我們又走錯了路,但無論如何我心中想著,至少有老經驗的老闆陪著我們,即使三個人都要在山裏過夜,也安心多了,只是老闆實在委屈了,要陪著這兩個笨蛋。在這同時,我又要強調一下我不是有超強的記憶力嗎?而且我們兩人已經在這兒爬上爬下多時,許多路都熟得很,老闆走錯的這條路,就是我們先前走錯過的,所以,我就開始很大膽地說:「老闆,這條對嗎?我們之前走過哦!不太對哦!」但是,老闆是豪爽之人,他覺得有路,怎會聽我的呢!雖然,我腳步跟著,還是邊說:「不對哦!老闆」(可能連說了五次吧!雖然不能在老闆面前造次,但是老娘快累使了耶!所以就斗膽一下) 終於,走到了無路的斷崖,真的.走.錯.了,所以我們又回頭往上爬,唉!

 

最後,終於來到那個我們在七點半時就來到的大岩石塊區,走到這兒,老闆開始很確定的說:「對了,沒錯,我就是從這兒來的。」(手指在某處黑暗中)。從這裏 (就是 19:30 那時,一直無法走出去的地方),我又和老闆述說我們從這兒走了三條路都走不出去,接著老闆選擇一條路往前,遇到樹林雜生而難以通行之處,貼心的老闆要我們先不要動,他又去探個路,就看到老闆愈走愈遠,直到看不到燈光,他說:「沒錯,這裏對了,你們快點過來。」雖然感到害怕,因為這條我們之前確實走過,根本難以通行,但是有老闆的指引,我們還是一路往草叢陡坡往下滑,就在一處完全無法通行之處,聽到老闆:「走過來就對了。」我說:「老闆,完全沒路耶!」老闆說:「要把樹叢推開啦!」此時,我就用我肥胖的身軀擠擠擠,竟然擠出了一條路,接著,再通過一處爛泥,幾乎浸濕了鞋子,終於,終於,終於~~~見到了寬闊的道路,而前方不遠處就是登山口,老闆的車燈在黑暗中指引著。

 

也就是說,我們已經在登山口差不多三十公尺的地方,而因為視線不清,一直無法通過樹叢,就這麼不確定地來回爬上爬下,許多山難不就是這樣形成的嗎?在暴風雪中,因為無法見到前方,也許營區就在前方,體力早就無法支撐,而強烈的絕望感,才是讓人一一倒下的原因,民國六十年的奇萊山難,清大登山社五名學生罹難,就有人死在松雪樓前的五十公尺。切~~~~~~我們這個小小的合歡北峰黑夜迷途記,實在不足以稱為山難吧!但是,但是,但是,真的很可怕,很絕望耶!好餓、好冷耶!阿災會不會有高山眼鏡蛇!也很怕睡一睡滾到懸崖下耶!

 

22:50 我們抵達北峰登山口。

 

老闆上山找我們,大約只花了十來分鐘,而我們下山找路竟然還是花了一個小時,在山林之中,人類多麼渺小,在黑暗之中更是處處潛藏了危機,實在要更加謙虛,我再也不敢任意妄為了。(這是什麼爛結論,但是我真的有在懺悔,而且我實在寫得好累哦!)

 

三四個小時的路程,因為迷途,我們總共在山上待了七個小時,而最後的五個小時,一定是畢生難忘吧!

 

幸運的我們:

 

1. 飲食:帶了一升的水,看起來不是很夠,但是山上天氣寒冷,沒流什麼汗,也能勉強夠用,還有,因為最近明治巧克力廣告打得兇,讓我想念起在日本時常吃的甜味,所以買了一盒,讓我們不至於飢寒交迫。

 

2. 衣著:白天天氣實在很熱,但是怕冷的我,還是穿了羽毛衣,而史迪夫也是乖乖在短袖之外帶了羽毛衣,白天將之綁在腰間,晚上才知羽毛衣的重要,另外,兩人也都帶了帽子,而圍巾、手套、口罩,我竟然一樣都不缺,登山前,還在想是否要取出呢?

 

3. 手電筒:手電筒只有一支,所以這之中史迪夫拿手機的燈光來照明,也使得耗電急遽,當我們發現下不了山時,快點拿相機的閃光燈當照明,以保留手機電力,還好這所有的工具,在這幾小時之中,都還是有電,下回爬山時,兩人都要帶手機,備用電池更是不可少。

 

4. 天氣:夜晚天空清明透亮、萬里無雲、滿天星辰,雖然少了月亮來指引與照明,但是晴朗的天空,幾乎無風,氣溫雖低,在乾燥的氣候下,卻也不覺得極度寒冷,兩人抖擻著縮在一起,就算過一晚,應該也不會凍死吧!哈!

 

5. 登山杖:想了好久的登山杖,終於在這回買了,也派上了極大用場,除了它原本的功能之外,在黑暗之中先以之探路,才能讓我們更安全地走下一步。

 

6. 神奇的普羅旺斯老闆:有沒有這麼扯,從未指望有人會來救我們的心情下,突然冒出一個剛爬完珠穆朗瑪峰的老闆,人又超好,從清境花了一個多小時開車上山,再冒險登山來救我們,雖說他是登山老手,但是夜晚登山,本來就極度危險,除非萬不得已,不會有人想要這麼做,但豪氣干雲的老闆,卻是義不容辭地立刻要來救我們,感激之情說不盡,我只能說~~~~~請大家去清境時,一定要住我的救命恩人開的清境普羅旺斯玫瑰莊園,除了我的私心之外,普羅旺斯也絕對是一個會讓大家滿意的好地方,等下下篇文章我再來介紹 (為什麼要下下篇?因為下篇文章當然要寫爬到差點使掉的合歡北峰啊!)

 

以上,報告完畢。對了,標題雖然太誇張,但是真的有「劫後餘生」的強烈感受,TRUST ME。

 

最後,我對不起史迪夫,對不起神奇的普羅旺斯老闆,也對不起美麗的合歡北峰,我下次再也不敢任性了。

 

補充一下合歡北峰的資訊:

★ 北合歡山,一般稱為合歡北峰

★ 位於南投縣仁愛鄉境內,登山口於台 14 甲線 37.1 公里處,名為小風口

★ 百岳中排名第 34 號,位列十崇之六

★ 標高 3422 公尺,二等三角點 No.1451,為合歡群峰中的最高峰

★ 全山長滿箭竹,偶有灌木叢

★ 山頂有一個反射板,是最為明顯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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